“在我的眼里,批评是一种判断,它需要的是眼力,是面对作品能够判断其好坏的能力,而好坏涉及到价值标准。在一个价值稳定的系统或者价值稳定的时期里,诸如文人画系统,判断或者眼力是一种鉴赏家的眼光,而在价值体系的大变动的时期,判断的本身和过程即是参与价值体系的重建过程。”
“其实,1986年的《重要的不是艺术》,是基于80年代初中国新艺术起步时就表现出其对文化情境的依赖所产生的不同于西方的品格这个文化现实而写的。1987年的《大灵魂》也是基于1987年'85新潮开始出现了一些杰出的有了完整语言个性的艺术家这个现实而写的。……然而,正是这些杰出的艺术家在中国被冷落、被排斥,也足以说明对我们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不是艺术,而是一个判断艺术的新的价值支点。”
这里,栗宪庭除了继续强调艺术作品价值标准以外,就是讨论了他为什么说“重要的不是艺术”和重要的是确立新的社会价值标准的问题。就是说没有价值标准,再有价值的艺术(家)也不会被社会认可,所以,重要的是价值标准(社会价值标准和基于社会价值标准的艺术价值标准)的确立,它是第一位的;而不是艺术本身(语言、个性、艺术史逻辑等等)问题,这是第二位的。
到此,我们完全可以明白:
首先,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是针对新社会(时代)——价值观念变动的新社会而言的,在这样的新社会,当然重要的不是艺术,而是新的社会价值标准(的确立)。因为只有先确立了新的社会价值标准,才能确立新的艺术价值标准,新艺术才能得到认可。这里,虽然是针对社会而言,但其背后目的还是为了艺术。
其次,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也是针对新艺术——新社会(时代)的新艺术而言的,针对新艺术来说,重要的不是新艺术本身(的评价),而是新艺术的价值(判断)标准(的确立),因为在新艺术的价值标准未确立之前,如果将重点放在新艺术(评价)本身,则此时对新艺术的评价必然使用旧艺术的价值标准,就会出现评价的错位。这就是为什么栗宪庭的几篇文章特别强调新艺术的价值标准(必然超越旧艺术的价值标准)的确立对于新艺术价值的判断的重要性、关键性和前提性的原因。
再次,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还是针对新艺术的价值标准而言的,对于新艺术的价值标准来说,重要的不是旧的艺术价值标准(的恪守),而是新的艺术价值标准(的探寻)。栗宪庭的这几篇文章中也同时在讨论判断新艺术价值的标准不在于艺术作品本身的形式语言是否符合某种既定的艺术语言范式——即不在于符合旧的艺术(现代艺术)价值标准,而在于这种新艺术形式语言是否反映了它的时代的某种新社会价值观念(所谓时代“大灵魂”)——即在于符合新的艺术价值标准(新的艺术价值标准需要首先确立)。具体到新潮美术,判断它是否有价值的标准不在于它是否符合既定的西方现代艺术语言自律下的语言范式,而在于它是否反映了“文革”之后中国社会的某种新价值追求(这是需要首先确立的新的艺术价值标准)。而新潮美术正是在某种程度上对中国政治意识形态和传统文化的反思、批判中,体现了思想解放运动中人的某种新价值(人性、自由、权利等),符合需要首先确立的新的艺术价值标准,所以,新潮美术是有价值的,也是有先锋超越性的;也所以,要求新潮美术以西方现代艺术语言范式为标准进行所谓的“纯化语言”,反而是不合理的,是一种价值错位。
由此可见,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是有三个层面的针对性的,但这三个层面都是为了艺术——新艺术价值的被认可,着眼点都是艺术。所以,在它的语境中,可以说重要的还是艺术——艺术语言及其(新)价值指涉、作品、价值标准、艺术价值标准与社会价值标准的关系、新的艺术标准与旧的艺术标准的关系、艺术创新、艺术与社会的关系,等等,而绝不是艺术之外的影响艺术价值的东西,比如政治、商业、江湖,等等。这里说“重要的还是艺术”,并不意味着不懂或不认可当代艺术的“反艺术本质主义”、“反本质主义艺术本体论”、“反艺术的艺术”、“政治等社会行为可以成为艺术”等等当代艺术新观念,相反,这些当代艺术新观念下的艺术在社会接受过程中,都会遭遇“重要的不是艺术”针对的三个层面,之后才能最终突显、认可这些当代艺术新观念下的艺术的价值。
所以,可以把栗宪庭的“重要的不是艺术”转换成:“重要的不是艺术、又是艺术”,前一个“艺术”指的是既定艺术或艺术既定的东西——既定艺术的社会价值观、艺术价值标准、本质主义、守成主义……后一个“艺术”指的是新艺术或艺术超越的东西——新艺术的新社会价值观、新艺术价值标准、反本质主义、超越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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